我看肇庆市的水南客家人

若思

我看肇庆市的水南客家人
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  ——沉浮舌耕之6
    初到肇庆，语言难通。听说水南公社大部分是客家，我便主动要求到这深山所在的中学工作。
    那是1970年春之事。如今，岁月逝去40载。作为在客都的梅州市客家学研究会员，多年在工余从事客研工作，我不能不对曾生活了4年多的客家人的特点有所体会。
    首先谈语言。水南一带的客话有三个派系：对坑口、石牛头、更古楼等离圩镇远的客话，与惠州、博罗、宝安的话接近，也就是说，离梅州话较接近；离圩镇近一点的客话因受本地话（白话）影响，夹杂白话音；还有一些边远地带，则为江谷声，就比较难明白了。总的来说，大部分还是接近惠州的客家话。客家人常说：“宁卖祖公田，不卖祖公言。”这与所有客家人的看法一致。
    再次是他们头脑中潜存的贵族意识，即高人一着的正统意识。一、他们都知道自己来自中原的名门望族。他们大都知祖先中出过的对中国有贡献的大人物及堂号，并以此自豪。有人或许讥笑其为“阿Q精神”，但我认为不能片面。他们在深山老林，辛劳终生，仍念念不忘先祖荣光，这难道不是高贵之精神、向往之不朽吗？而且，其念念不忘光荣的祖宗，更重要的是希冀世世代代不负祖先并发扬光大。二、强烈的功名意识，即报效社稷的理念。这既有官本位因素，但更多的是贡献国家造福人类的因素。所以，他们对作出大贡献的孙中山、朱德、叶剑英等客家人物是很崇拜的。三、强烈的崇文意识。在这方面，他们比本地广府人强烈很多。许多老者总是说：“乌金（文化）比黄金值钱！”当然，这有谋出路的因素，深山人多田少难生计，读书出外谋生是首选；但更重要的是为国出力。因此，虽然生活艰苦，但他们勤奋读书，尊敬师长。其中的甘水波、林伙先、苏水明等，是皎皎者。甘水波，水南中学毕业时从军，在对越反击战中荣立二等功，现为肇庆市交警部队负责人。林伙先，毕业后亦从军，现为高要市公安局政委，政声极佳。四、豪放、热情、重义的意识。水南客家人热情好客，情义无价。这既与其中原的远祖好义轻财有关，也与其祖上从北到南，以东到西的大迁徙中所需要这种热情与开放有关。我学生戴国辉一直是升不了官的镇干部，他对我说：“我总是老老实实办事，也从不贪污。”甘明新诚招天下客，生意越做越红火……
    最后是其务实精神。客家人自视为中原正统，确有“心比天高”的贵族味，但是，你几百年前初来此地，好田好地好山给本地人早占了，怎么办？便老老实实在对坑口、更古楼、石牛头等本地人不要的深山老林创业。当地衙府掌权做官的大都为本地人，客家人便老老实实服从统治，并通过拼命读书让子弟进入主流官场，获得话语权。虽在水南大部分地方是客家话天下，但一到街市，一到衙门办事，还是白话天下。为此，客家人也乖乖学讲本地话，以顺随主流。但一回到家，却又“宁卖祖宗田，不卖祖宗言”，不准讲白话！这便是适应中的矛盾，矛盾中的适应；既是无奈的两难，又在两难中获得生存和发展。
再说客家与本地人关系。以前本地人视外来客家为“流民”，穷得到处逃难的“下等人”，对深山老林的“客家佬”既同情又不屑。但是，祖祖辈辈的客家人，正视现实，接受现实，遵规守法，善待本地人，艰苦劳作，拼命读书，正道谋生，逐步获本地人认同。这，不又是在无奈的两难中的难能可贵吗？而且，这种难能可贵，比纯客户的梅州市、河源市的客家人，可贵得多！（因为，他们自己是当然主人，不存在水南客家的无奈。）每念及此，我便对远在西江的客家人，尤怀敬意，不知水南的广大客家乡亲听到了我的声音没有？……
      
     注：本文说到客家崇文重教，并非说本地人轻文。其实，水南某些本地人比客家人还早来此布达文化。比如水南的苏氏人家，便是北宋大文豪苏东坡的裔孙！（我去查了苏氏族谱可证明。）我学生苏水明，现为高要市教研室主任，亦可谓新一代的“学界泰斗”了。
          写于2010年4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