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帖--儿时故乡的上灯节

何建威

    每个地方都有一些流传久远的民俗，而我故乡的上灯节，就是人们以花灯为载体，来庆贺新生儿诞生的传统习俗节日。在故乡的读音里“灯”与“丁”是相同的，所谓上（赏）灯，是指家族中新添了男婴，都要举行上灯仪式，意在庆祝添丁，向祖宗报吉。

    故乡的上灯节，日期为各屋祖先流传，一般从正月农历初九至十五止。而我白泥湖几个屋的上灯节为正月十三日。听本屋的长老说，有新丁的屋，节前要到县城或圩镇去“请（买）”花灯。花灯请回来后，要办三牲酒果，在厅厦前敲锣打鼓敬祖公及天地神明，然后把花灯吊在祖屋上厅，表示该屋添了新丁。文革时期花灯成了“四旧”，于是只好用“煤汽灯”代替。

    记得儿时故乡的上灯节是非常热闹的。一到十三，家家亲来戚往，户户喜气洋洋，到处锣鼓喧天，有“一家添丁，全屋庆贺”的气氛。尤其是新丁人家，更是客似云集。为了招待好客人，要炙酒、杀猪、打鱼、烫鸡、做豆腐，提前准备丰盛的酒菜。在那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，上灯做好事讲究的是菜肴则以12单大碗，无一片青菜才为体面。

    那天，从早上至深夜，舞龙舞狮的连接不断。新丁主人则要出来屋前的禾坪放鞭炮迎接。龙狮舞完后要奉上利市，感谢他们的助兴表演。鹅公山、何巷口、石陂角何屋和大成下对门张屋、坜陂湖陂头等屋的龙灯、狮子都会前来助兴。龙灯、狮子来到祖屋在厅下里参完神后，还应各家的邀请去“参灶”。

     湖陂头的龙灯舞得好。舞完后，上下屋围观的人余兴未尽，纷纷嚷着要“舞飚凳”，于是又舞一场。禾坪不够阔，就到屋背的岭冈上去。大家主动拿来板凳摆好。随着锣鼓敲响，舞龙灯又开始了。转龙圈、龙抢珠、钻灯棚、抛龙头、摆龙尾，长龙随着锣鼓声不断变化舞姿。舞到高潮，原站在四角举“敖龙灯”的龙童散开，舞龙者一个个就象跨栏运动员一样，跨过一张张板凳，最后由舞龙尾的跨过后，把板凳一张张蹬倒为结束。

    当然，舞“飚凳”的时间长、难度大，主家封的利市自然要丰厚些。有的家境好的人家，还要在祖屋厅厦里摆上酒菜，给舞龙舞狮的人欢饮，以示主家热情。

    我屋上灯那天，族众齐集厅厦敬祖宗。新丁主人会把要上灯的男婴抱来，向祖宗神位参拜，通报新丁姓名，再将其名注入族谱；接着再向列位长辈参拜，长辈要回赠利市祝愿男婴快快长大。参拜完后，众亲朋则在午宴上开怀畅饮，直到“日影斜照社鼓远，家家扶得醉人归”。

    我屋每年还在厅厦里举办聚餐，只有男丁才能参加。因我父亲在外工作，很少在春节回来，于是每逢上灯聚餐，我作为长子，母亲就每次都叫我去参加，使本没多少油水的我有幸饱享了口福。

    到了晚上时分，每个屋还大放鞭炮、烟花、火箭弹，放孔明灯升夜空。以前曾听祖母讲过，我出生的时候，适逢上世纪五十年代，家境比较好，且又是家里的长子长孙。本屋有4个新丁，上灯那天热闹非凡，为放孔明灯，父亲把一张新被单主动献出来做点火的捻子了。

    除了看舞龙舞狮，放烟花外，晚上还在厅厦里举行猜码活动。有几个新丁就摆几张桌，由新丁人家负责提供老酒、腊味、年糕、果蔗等下酒、打点的东西。厅内灯烛交辉，众人欢聚一堂。“添丁呀，发财呀，四季好呀，五奎手呀，六六顺呀…”猜手涨红着脸，出手指与开口要一致，如果出念不一就算猜输了。猜输了的人在众人嬉笑呼喝声中自罚喝酒。一直闹腾到月亮西沉，周围的鞭炮声稀疏才结束。

    故乡的上灯节，追求的是生命的生生不息，也反映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祁盼；但也往往是苦难的平民百姓在长期无奈中的心灵鸡汤。它象春节一样源远流长而代代相传。许多年过去了，有不少事我已开始淡忘，惟独少年时代故乡上灯节，那热闹非凡的场面，令我至今难以忘怀。她的中华文化的精髓，成了我人生一段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2014 11 16于三水